严峫:“……”
“说到蓝金,秦川和那个万长文曾经过从甚密,出双入对,听说万长文死在境内之后还有人要投奔他。这样是不对的,珍爱生命,远离毒品,恶业积累,报应必损。”
严峫:“……”
审讯室外的林炡转头看向同事们:“这个人学中文用的教材是乱码吗?”
江停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虚空:“说不定是有别的什么人在乱码字呢。”
他俩的话完全没进步重华耳朵,步重华依旧惦记着玉米淀粉之仇,正皱眉紧跟宫先生拖拉机轧沟似的思路,试图从他的瞎说八道里挖掘有用的情报。
吴雩瞥了一眼步重华认真的侧脸,怎么看怎么帅,于是只留了一半心思在耳机内容,分神故意蹭到领导身上,借看笔记之名行撩火之实,换来领导一句哄猫似的“别闹”。
此刻表兄弟团结一心,严峫正在屋内施展十八般审讯武艺,除了秦川的料之外也想找到点宫先生本人涉及犯罪行为的口供。
单身狗林炡看看葱花鱼腻歪的样子,又看看江停淡定但是坚决粘在严峫身上不放松的目光,终于忍不住了:“你们醒醒……”
虽然并没有人理他,但林炡还是苦口婆心地说:“他现在只是以目击者的身份坐在这’协助调查’,虽然满嘴放炮,但脑子清楚得很,什么和秦川有旧怨,说出来的都是无从查起的事,连他想报复秦川的动机都构不成。还有他提到什么似是而非的撑死了能给侦查方向一点参考,但是绝对不能作为证据!”
“——而且FBI查了马里亚纳海沟快十年,这期间鲨鱼还知道深居简出,但姓宫的一直在金三角大摇大摆赚得盆满钵满。谁都知道他卖武器,但始终没人能证明他给鲨鱼和闻劭等毒贩提供了武器来源。就算你们几个都进去审讯,也不可能拿下什么突破性口供!”
林炡说了一长串,简直口干舌燥,喝了点水再抬头,只见吴雩照样缠在步重华身上,江停站在玻璃跟前八风不动,连个眼神都没给他,只轻描淡写道:“严峫想试,那就跟他聊聊呗,又没坏处。”
林炡:“……”
打扰了!敢情这是边防所的故事之甜宠情景剧!
外面这才打岔没几分钟,再回头看,里面的气氛已然又转了场,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、刚才的犯病问诊变成了同病相怜,不是,同仇敌忾。
两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汉在屋内吐槽秦川,一个说他忒不是玩意,祸害了不知多少建宁女人,另一个说没错,他跑到缅甸来之后继续作妖,害得本地红灯区都关停了(实际上是宫先生为了不让秦川去逛,把所有红灯区都买下来了,见《擒川》番外)。
直到口供结束,严峫和步重华、吴雩(押)送宫先生出门的时候,严峫和姓宫的两人在表面上已经惺惺相惜,甚至交换了联络方式。
宫先生笑意深深,一脸诚恳地对严峫说:“严警官,请您放心,在斩断秦川的私下交易途径、预防并阻止他犯罪这方面,我绝对和您是一条心。”
严峫闻言,懒洋洋一挑眉:“那我可就等着您的线报了。”
当年汪兴业被灭口之后,江停对严峫说过“我们都知道杀他的必定是黑桃K,但现场偏偏处理得,没人能抓到任何线索往下查……”
虽然那件事中黑桃K只在幕后遥遥露出恐怖的一角,但最终还是被击毙瑶山。
严峫坚信,虽然这件事中,花臂死得轻如鸿毛,死因也不是这起案件的侦查重点,结案之后山高路远跨国办案困难重重,但总有一天,他会抓到这姓宫的马脚。
而且跟近水楼台的还有一个秦川,他和内地往来的隐蔽路线一朝被切断,还是被姓宫的故意透露给警方的。秦川骨子里有一种极其毒辣的攻击性,不可能坐以待毙,必然跟姓宫的狗咬狗。
严峫和宫先生各怀鬼胎地握了下手,严峫从吴雩手里接过证物袋,把宫先生的镶钻鳄鱼皮土豪手机还给他,站在大门口目送姓宫的走向那辆停在路边的车。
这几步已经走出了边防所的信号屏蔽范围,宫先生刚一开机,未接来电和各种消息提醒霎时一拥而入,在开屏界面上叠叠乐,刷新得飞快。
锁屏界面卡顿的时候,一个电话正好打了进来。
严峫眯眼一看,凭着足以当飞行员的视力看到来电备注是“☆絡跑甛俇野寳梖狐め眉仸亼苛薆尛厷宔★”。
这边林炡看着监控视频一脸懵逼:“什么东西?!”
江停:“落跑甜心狂野宝贝狐媚妖人可爱小公主。”
耳机里传来吴雩震惊的声音:“江停你为什么念得这么顺?难道你也非主流过?”
“……”半晌,江停冷冷道,“不如你去问问严峫非主流的时候为什么喜欢写日记,为什么还要把日记包上字典壳放在书柜里。”
步重华、吴雩、林炡:“……”
严峫:“……那是意外!”
宫先生这边电话刚接通,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就响彻云霄:“开着年会汇报工作你个狗东西跑哪去了!”
宫先生正把手机放在耳边,弯腰往车后座探身,猝不及防被吼了一嗓子,脑袋差点磕到车门框上。
严峫:“卧槽?!”
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,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拔腿冲了过去。只因为这嗓音听起来实在熟稔,几乎深入骨髓那种熟悉!
然而宫先生的保镖已经关好车门,汽车发动的声音也没盖过秦川的怒吼:“你做的什么年终PPT!开屏大红牡丹芳草地!还有七彩蝴蝶在嬉戏!还不赶紧滚回来挨批!你老板正准备打死你!”
严峫大骂一声拔足狂奔,然而汽车骤然加速扬长而去,甩了他一脸尾气。
严峫停在原地气喘吁吁,扯下蓝牙耳机劈头盖脸吼:“查这姓宫的和秦川到底是他妈什么狗日的关系!”
7. 尾声
宫先生在车中稳坐泰山,正试图跟电话那边的秦川解释:“宝贝儿,你不觉得我的PPT色彩搭配非常牛批,动静结合十分高级,喜庆中透着一丝生机吗?”
秦川冷笑一声:“你老板已经吩咐过了,接你的人会直接送你去参加审美集训课。”
“哎——”宫先生还想挽尊,却只听到冷酷无情的“嘟嘟”声,电话已经被挂断了。
宫先生:“……”
他悻悻放下手机,问来接他的人:“你们要带我去哪?”
后视镜里司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,宫先生忽然觉得哪里不对,正欲暴起,一根漆黑的木仓管已然稳稳指向了他的头:“宫老板,得罪了。大老板说关于蓝金,有些重要的事需要跟您确认,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了。”
宫先生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,咬牙切齿道:“——等等,这事应该只有秦川知道,老板把他带走了?!”
保镖微笑不语。
这边秦川挂了电话放下手机时,已经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含笑模样。
站在他旁边的西服年轻人说:“感谢秦老板,您反映的情况老板本人已经知晓。暗河是正经公司,决不容忍任何违法行为。如果确认Kung的确和闻劭有过蓝金相关的交易,老板会立即采取措施。但是老板吩咐,最终处理方式参考您的意见,请问打断他几条肋骨合适?”
宫先生开着年会接了个电话就跑,连汇报工作都丢给秦川,是因为得知严峫四人在大巴客运站买票,想借严峫的刀斩秦川的爪牙,让秦川在缅甸逐渐断手断脚,只能被他圈养——没错,黑了林炡五万块钱还丢下一张帅照、将F4引来掸邦的正是此人;
这边秦川早对宫先生在两人强制关系中的压倒性优势不满,趁宫先生不在,直接把他知道的宫先生最大的把柄捅上去,借大老板的刀灭宫先生的气焰——也就是当时在梦境第三层中他推理得知的,关于宫先生2014年在闻劭入境前和闻劭有PY交易的事。(交易内容见《擒川》第23章)
闻劭死后,宫先生为了隐瞒这笔交易煞费苦心,甚至绑架了秦川,围绕“邪僧舍利”演了一出闹剧。
从宫先生的态度就能看出,他所依附的暗河大老板决不允许暗河相关的生意出现任何污点。(暗河和宫先生的关系见《擒川》第15章)
这件事也是宫先生的死穴,秦川蛰伏等待许久,终于等来了绕开宫先生直接面对大老板的机会。
不得不说,这俩人在互相伤害这件事上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——都是插翅难逃。
秦川一愣。
他本来只想借刀杀人,没想到大老板如此狡猾,瞬间就把难题丢回给他,大概也是想看看他和姓宫的狗贼到底情分几何。
秦川本来还在犹豫,一转头看见胖墩墩的哈士奇正两腿立在桌边,昂贵的真丝桌布被抓得到处开丝,桌上那个万恶的鹦鹉螺杯摇摇欲坠。(哈士奇来源见《擒川》第25章,鹦鹉螺杯来源见《擒川》第14章)
姓宫的种种犯贱事迹罄竹难书,新仇旧恨涌上心头,秦川毫不犹豫道:“往死里打。”
年轻人憋笑道:“好的。也麻烦秦老板跟我们一起去,在Kung跟前演一出苦肉计,假装被暗河灭口了,吓唬吓唬他。据说您特别擅长装傻装死,连刑侦队长都能骗过去。”
秦川:“……”
秦川:“您过誉了。我收拾一下,马上出发。”
年轻人点头出门,透过窗户看着秦川给狗盆倒满食水,那只尚不知自己即将成为单亲小孩的傻狗阿房正欢快地摇尾巴。
年轻人拿起手机,轻声问:“老板,Kung那边到底怎么罚?真打?”
卫星电话那头的语气非常随意:“都是从基地活下来的,一个比一个抗揍,体罚有屁用?先假装要把秦川灭口,把Kung反应录下来再说。回头先罚他两年营收,再把他几个虚拟币账户都冻了,他肯定借坡下驴,跑去秦川铺子里蹭吃蹭喝,秦川自然会收拾他。”
年轻人应了声“是”,然后犹豫片刻,又试探着问:“您真就看着Kung和秦川……这样?”
那边嗤笑一声:“暗河这么大个组织,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,宫厂身为对外店面,Kung本该低调谨慎,但是Kung无亲无友没个牵挂,我行我素惯了,迟早惹是生非。跟黑桃K那笔生意也就损失几辆跑车的钱,他却不能接受自己计划有败,用了这么偏激的补救方法。秦川是个人才,办大事的时候能豁出去,平时谨慎惜命。这俩人还不是一条心,放在一起互相掣肘挺好。”
年轻人心悦诚服道:“阴险还是您阴险,这就是制衡之术吗,不愧是从小玩帝王之术的。”
这话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,大老板懒得理他,于是表演了暗河传统艺能——挂电话。
那边秦川刚掀帘子出门就打了个喷嚏,他莫名其妙地揉了揉鼻子,尚不知自己已经被严峫和宫先生的上司同时赋予了管教的重任。
擒川大计非一日之功,鹿死谁手还暂不可知。
往后时光漫漫,诸位且行且看。
【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