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先生给秦川申请了他个人定位系统的权限。原本只有包括江老板在内的极个别II类实验体有资格随时查看宫先生的实时定位,现在秦川也能了,只不过每次访问都会在系统内留下记录。
但是除了宫先生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让他试了一下功能之外,秦川几乎没有点进过那个系统。
换句话说,秦川一般不知道宫先生出差是去哪干什么。
不关心,还是不敢关心?
博茨瓦纳西部,本该荒无人烟的卡拉哈里沙漠腹地。
密集的炮火从近处、从远处、从四面八方倾泻而至,比雨丝更密集,落下却是致命的平地惊雷。钢铁建筑被炸得千疮百孔,逐渐像沙堡一般溃散,但每一粒沙落下都是几十上百斤的建筑材料。
数道人影在坍圮的建筑中飞跃奔驰,间或短兵相接,枪声和冷兵器的光破不开浓重的烟尘。这庞大建筑垮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,人却渺小,远远看去,被击落的几道身影如覆盆之下的蜉蝣,渐渐被蠕动的黑暗吞噬。
又一阵地动山摇中,单手拎着箱子的男人忽然将另一手中的钢筋往下一戳,挺腰抬腿飞身成旗;子弹擦腰而过时他已单手撑杆在空中旋了半圈,一脚踹爆了身后人的眼珠鼻骨。
然而就在此时,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带着无数哔啵作响的电线大片坠落!而他脚下的空间承受不住他忽如其来的顺风旗动作,竟同时龟裂出断层塌陷!
他在失重感突然袭来的同时绷紧全身肌肉跃至上一层,在滚石上腾挪翻转的动作敏捷却也狼狈。他侧身挨着粗糙的斜面滑下,身后上下重物已然轰然撞在一起,那震动像是连空气也能绞碎,他的半截头盔都未能幸免。
呼哨暗号过后,一道身影从另个方向冲出烟尘,手中长刀的血槽尚带汩汩殷红:“东西没事吧?”
宫先生头破血流,浑身是灰,作战服破开的地方血迹斑斑,他却淡定地单手打了个“一切OK”的手势——刚刚只要再慢一秒,他的头都已经被混凝土挤爆了。他回身正要示意同伴快走,忽然目光一凝。
身后钢筋铁柱构成的密闭牢笼内,他的手机好像亮了一下。
生死面前都淡然自若的男人神情变了一变,在原地沉吟了半秒就毫不犹豫抬手,把箱子扔了出去。
青年慌忙接住:“我草你小心点啊这里面东西可经不起震荡!”
但宫先生已经冲了回去:“集合点等我!”
“你嘛去??”
“你甭管,问题不大。”
江老板的助理,和宫先生一起九死一生抢出“元核”的青年与宫先生并排坐着,时不时随着装甲车的前进颠一下。
青年瞥了一眼宫先生血肉模糊、正在包扎的右手,冷笑:“问题不大?你知道你再晚爬出来半分钟你就被堡垒的自毁程序炸碎了吗?什么东西值得你回去找?”
宫先生没回答这个问题,吩咐前来接应的人给他拿一个新手机过来。
青年惊讶地看他:“所以你刚才是手机掉了,想回去找?”
宫先生没说话,仿佛既没有痛觉也没有听觉。
青年:“找到了吗?”
宫先生开始用左手玩新手机,登他的云端账号。
青年彻底服气了:“一个手机掉了就掉了呗,可以远程销毁,你的所有东西不都存了备份么,多大点事儿啊?没找到还赔一只手,你图什么?还是你觉得新长出来的右手就是新老婆,皮肤更好,撸的时候更有感觉?”
宫先生没理他,但其实他觉得青年说得很有道理。
他当时就是魔怔了一下。
那一刻,眼前是灰土弥漫的废墟和骤然滚落的铁块,耳中是震耳欲聋的炸响和永无止境的锐鸣,身旁群敌环伺、危机四伏,他居然在想,万一,就在那会儿,秦川给他打来电话了呢?